文/陈彦妮

金顶患有眼疾已有一段时间，他在印尼的妹妹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带他回家乡，与兄弟姐妹团聚。由于金顶持有红登记，申请护照回国需要经过一些特别的程序。受他妹妹的委托，我今天陪金顶前往布城的国民登记局领取他的身份证明文件，方便他之后申请印尼护照，让他能够顺利回乡。

在等待叫号时，我与金顶聊起了他的患病经历。他回忆说，小时候在印尼的巴眼亚比亚比大众学校念小学，但还没毕业就患上了麻疯病。

“我的脸上有一大片红斑，在学校总是被人取笑。以前的人没什么教养，同学们常常拿我开玩笑、嘲笑我。后来我就辍学了。”

来到希望之谷后，金顶感到自在多了，他在希望之谷找到了归属感。金顶在院内的特拉维斯学校继续读书，因为大家都是病童，他再也没有被人嘲笑。

“我在学校成绩名列前茅，华语最好，但数学就不行。马来文我在巴眼亚比亚比时就已经会了，所以成绩也不错，大概有五年级的水平。”

他提到，他们那班来自印尼的学生，成绩普遍比马来西亚的病童好，尤其是马来文。

“有一次，我们的马来文和英文老师Mr Ang 问这里的马来学生，‘tengok’的同义词是什么，结果他们都答不上来。老师一问我们印尼华人，我们立刻回答‘lihat’，Mr Ang 还骂这里的马来人说：‘你们身为马来人，怎么连自己的母语也不会。’哈哈！”

除了马来文，金顶的中文水平也很高。

“教我们中文的是曾先生，他是客家人，也是一名病人，但他手脚好，还教英文。而我们的校长Mr Gan 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校规非常严格。只要我们犯错，他就会实施鞭刑。比如，有学生逃出校园就会被鞭打。校长手不好，他会叫一个叫Liew Kee的学长拿藤鞭打我们的屁股。逃出校园或者只是抽烟也会被打。那时候没有地方投诉，我们也不知道自己的权利。如果换作现在这个时代，他早就被告到坐牢了！又不是犯了什么大罪，他这样严厉，把人鞭得很痛。我们也是病人，这样的体罚是不可以的。”

我问金顶他们为什么会逃出校园。金顶说，他们成天被关在儿童楼里，生活非常闷也很单调，，大家就想出去玩。但校长只允许他们每周外出一次，而且需要经过申请。

“每个星期天下午一点，校长允许我们申请外出一个小时去拜访特定的屋仔朋友。如果你的许可证上写了要去哪个屋仔，就不能随便跑去别的屋仔。有监视员会监督我们，如果发现我们乱跑就倒霉了！”高中毕业后，由于在院内找不到工作，金顶冒险通过渔船偷渡回印尼，终于见到了母亲，他的回归令母亲喜极而泣。在印尼，他做过木工、渔夫，生活虽然艰辛，但总算与家人团聚。1985年，他重返马来西亚，与其他同是病人的朋友彭俗水和卢国镇租住在农场的小屋内，一边谋生，一边重建生活。

“农场的小屋一个月租金才30块，但没有水电供应。我和吴良发一起去甲洞卖榴莲。后来日子过得去了，良发和家人就搬到甲洞去住。”

当时，金顶看到很多外劳也偷偷住进院内的屋仔，金顶也搬了进去。医生也没有赶他们走，他便一直住到现在。

尽管金顶一直在与病痛和社会的偏见抗争，但他始终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并在适应新环境中不断寻求发展。

如今，他的妹妹希望能够带他回印尼家乡与兄弟姐妹团聚，这不仅是一次情感上的满足，更是对他这些年来所经历的一切的一种慰藉。我今天陪他走一趟，竟收获了他的人生故事。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