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自内心的画作
文:罗淑珊
当我的朋友陈彦妮邀请我参加希望之谷举办的一场和老人家一起绘画的活动时,我犹豫不决。
“来吧,我们需要20名义工陪同他们一起画画,为即将开幕的故事馆创作一些画作。 ”她说,
老人家可能对绘画不太有自信,义工的作用就是陪伴着他们,让他们在活动进行时感到自在与安心。“你只需要坐在旁边给予他们一些协助,做些帮他们换水之类的事而已。 ”彦妮说。
尽管她一再鼓励,但我还是会考虑到自己到时不懂该在老人家面前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而感到害怕。我天生是个非常内向的人,经常发现自己在类似的社交聚会上心生尴尬。
我心想:“如果我找不到任何话题与他们交谈,最终沉默着盯着对方,自己不是像个傻瓜吗?”最后,我礼貌地告诉彦妮,我考虑考虑再告诉她我的决定。她大方地同意了,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忧郁着是否要参与那个活动,在答应与拒绝间裹足不前。
我这样安慰自己:“反正当天我有空,就应该去帮助他们。再说,我会失去什么呢?又不是我的画将来要去展出,我怕什么呢?”
“但你可能会大出洋相,再说,你也有很多其他事可以做,”内心某个地方,有一把声音出来纠缠。
那真是折磨人的内心交战。最后,我决定不去了。我告诉自己,彦妮应该可以找到其他义工来帮忙的。
所以,我决定拒绝她的邀请。在我向她转达我的想法之前,我决定问问母亲是否有兴趣参加那个绘画活动。我母亲知道虽然这些院民都已经康复了,但她依然担心与这些老人家接触可能会以某种方式感染上麻疯病。可是母亲最后竟然答应了,她的决定叫我感到惊讶不已。
我想,母亲与我一样对当天活动的安排深感兴趣——美术指导老师将会出席当天的活动,亲自教导大家绘画,义工们也必须当场陪同老人家一起绘画,并将自己的作品带回家。从中学毕业后,我不曾提起画笔,所以我认为自己可能画不出来。但是,我也想知道自己是否会以某种方式最终再次享受绘画的过程,这将是我探索这个潜能的大好机会。
在跟母亲详谈之后,我们成功放下了自己对麻疯病的恐惧,并准备好去当义工了。
结果,事实证明,我们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绘画的场地设在通风又明亮的公共病楼,有可爱并对外开放的扇门,非常舒适、漂亮。其他义工也很友善,整个活动老师也带得很棒。更重要的是,尽管部分老人家开始要提笔绘画时面对了一些心里障碍,但他们都很享受这次的绘画过程。
我很幸运地被“分配”去陪同一个叫王木兰的奶奶一起绘画。她是一个很随性、很有魅力的女士。木兰说,她以前不曾画过,但是在节目正式开始之前,她却是少数几个不顾旁人,主动拿起画笔就开始在画纸上涂鸦的人。
她轻轻地画了大而宽的横线条,渐渐的,这些线条很快就形成了山脉和海洋的图像。她看起来是多么享受着整个创作过程,并随性画出心中所想,画了云、鸟、树和花。
我深深被她吸引住了。如果换作是我,我可能会在画笔还没触碰纸张前就进退失据,因为我会担心自己会画错。即使另外一名院民看到木兰的画取消她说,“那看起来根本就不像鸟呀!”,但木兰依然故我,坚持画下去。她展示出来的自信是如此鼓舞人心。
完全不理会别人负面的批评,木兰就这样继续作画,最后在活动议结束前完成了三张作品。其中一幅画叫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当每个人都在画风景画时,木兰决定画一幅随意又抽象的图画,那幅画取名为“一把火”,希望将来你也能去故事馆欣赏她这副非常独特的作品。
然而,其他一些义工则不像我那样幸运,他们可能陪伴一些心理上或生理上有障碍而很难完成作品的院民。这些老人家老觉得自己不会画画,所以陪同的义工需要不停地在旁给予他们鼓励。还有那些身体有残疾的人,如手指弯曲和变形的院民,像简单的一个握笔动作,其实对他们而言都充满挑战。
感谢老师的专业的指导,以及30多个极度有耐性的义工们,最后所有院民都克服了自己的恐惧,尽全力把作品完成。那些因为没有十根手指而只能用手腕紧紧夹着画笔的老人绘画的景象,是多么触动人心,并叫所有人钦佩不已。
在活动结束后,我觉得虽然我们义工当天也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在陪伴着这些老人家,但是我得到的比我付出的多——我有了聆听自己内在声音的勇气,也对自己的能力更有信心。这些收获比起我当初要探索自己创意方面的潜能更为珍贵。
我也意识到,无论我们的身体是否完美,毕竟,我们本质上是相通的。在每个人的血肉底下,我们是一样的,有着共同的恐惧和梦想,而所有恐惧,其实源自于假想中的恐惧本身。
活在当下,我的朋友。
备注:这树枝一头被削成尖角,作为用来着墨绘画的画笔。这枝笔是专为这个绘画活动而设计的,取自大枫仔树的树枝。在还没有药物可以治疗麻疯病的年代,大枫仔树的果实提炼的油曾用来治疗麻疯病。
其他活动照如下: